枯木逢深

心生歹念


    第二章
    当年聂月打开包间大门,一眼看到一身黑色西装站在桌旁的晏惊寒。
    眉眼英朗,鼻梁高挺,架一副无边框眼镜,唇线精致,锋利也隽秀,一米九三的身高,肩宽腿长,衬衫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,腕上戴着一副佛珠。
    平城商业龙头企业晏氏集团的太子爷,出生在金字塔顶端的人,在铜臭旋涡利益场里长大,气质却干净得不染纤尘。
    聂月想起很久之前独自攀登玉珠峰,在山顶看到的一棵纯白的雪莲,珍贵且不可亵渎。
    聂月这人坏,看到美好的东西就容易心生歹念。
    晏惊寒不知道,第一次见面她就在心里把他的衣服剥了个干净。
    正面反面反复欣赏。
    现在聂月看着晏惊寒的背影,就想到了自己心里的那幅图。
    到底还是颜控,之前不记得的东西一点拨就能想起来。
    “等等我。”聂月勾起唇角,快走了几步跟上。
    上了车,两人并肩坐在后座。
    聂月斟酌了一下,绽开一个乖巧无害的笑容:“林良呢他是……”
    晏惊寒沉吟一刻:“自重。”
    这家伙不仅长得好看,还是个低音炮。
    简直要人命。
    聂月头一歪,笑容甜蜜无邪,“不是你想的那样,老公,你误会了。”
    晏惊寒垂眸望向聂月。
    那双眼睛非常漂亮,眼仁又黑又大,眼白透着淡蓝,眼尾处微微上挑,睫毛是浓密的黑色,平白看着你的时候有一种幼齿的懵懂感。
    眼下一颗小小泪痣,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无辜模样。
    晏惊寒重新看向前方:“不用跟我解释。”
    晏惊寒作为晏氏毋庸置疑的太子,在平城实在太出名了,严谨克己,冷漠自持,年纪轻轻跟随传奇人物季云洲一起打天下,回来之后重返校园,被国外知名大学经济专业破格录取。
    背靠晏氏和季氏两座大山,出身好家教好的乖宝,和聂月截然相反。
    晏惊寒冷漠的样子勾得聂月心痒,她轻巧的换了个话题:“十几个小时的飞机,累么?晚上该怎么帮你接风洗尘?我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,请朋友一起来家里吗?”
    晏惊寒垂下眼睛:“我晚上还有事。”
    “那有点可惜了,我只能自己在家等你回来。”
    挺失望的一句话,但是聂月的语气并没有一点失落,反倒很清脆。
    车在路旁停下,晏惊寒站在车外:“还有就是,”
    聂月笑眯眯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    晏惊寒:“以后别那么叫我了。”
    “好,我保证。”
    晏惊寒停顿了一下,关上车门。
    晏惊寒回国,平城名媛圈炸开了。
    “听说没乘专机,直接坐飞机回来的,在机场堵着的媒体什么都没拍到,很低调的走了。”
    “也许拍到了,被晏氏压下来了,太子爷最烦这些偷拍的。”
    “是呢是呢,有点可惜了这等神颜,我还存着一年前在国外拍到的高糊的图,卧槽绝,巨他妈绝。”
    “发给我发给我!”
    聂月的微信群一直在响,等红灯的时候看了一下,全都是有关晏惊寒的消息。
    晏氏有晏氏的法则,他们的婚姻并没有公开,只有为数很少的几家和海明有过合作的风投公司知晓,毕竟这场婚姻是海明单方面的筹码,上赶着追随晏氏,能够达成的肉眼可见的利益也是海明占了大多数。
    所有事情都讲究一个平衡,好处都让段海占去,委屈的自然就是聂月这个所谓的豪门少奶奶。
    所以晏惊寒还是那个名满平城的黄金单身汉,人人心向往之的翩翩贵公子。
    和聂月这等小门小户没有一点关系。
    到【HOT】的时候是十九点五十五,正是酒吧一条街最热闹的时候,前面太堵,聂月停了车直接走进去。
    一个清秀的姑娘迎出来:“月姐。”
    “安安。”
    程岁安是才来的小助理,一直跟着聂月。
    “今天来这么早。”聂月勾了一下程岁安的下巴,“吉他带了吗?”
    “带了。”
    程岁安尽量忍着自己的脸红——一个月了,她还是抵挡不住撩神的攻势。
    聂月大步流星穿过舞池来到后台。
    程岁安快走了两步跟上去。
    邵晓璐他们正在化妆。
    程岁安把泡好的泡面端给聂月,这是她的习惯,每晚唱歌之前都得吃点东西。
    邵晓璐:“你离远一点吃啊,我新买的包你别给我弄脏了。”
    聂月扫了一眼,竟然还是爱马仕Birkin2019春季限量。
    邵晓璐见她回头,“认识么,贵妇品牌,是不是读都不会读。一个包,够你一年的工资。”
    聂月没好意思说,鳄鱼皮的标识是“^”,而不是这只上的“A”。
    这款春季限量全球500只,并非有钱就能买到。
    而聂月家里有三个。
    分别是她爸买的,她妈买的,和晏惊寒的妈妈给她买的。
    不过都无所谓,她又不背,也没必要告诉她这些。
    邵晓璐今天心情极佳,画眼线都挡不住唇角上扬,她在镜子里瞄着聂月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    收好眼线笔,见聂月什么都没说,邵晓璐只好试探着问道:“林良没找你?”
    聂月在镜子里和邵晓璐对视:“找了,怎么?”
    邵晓璐嘴角的笑容藏不住:“他说什么?”
    程岁安站在一旁,看向邵晓璐的眼神厌恶至极。
    别看酒吧不大,也是一个上下级分明的名利场,勾心斗角不比外面少。
    聂月长得好唱得好,能给酒吧拉来不少生意,很受老板傅其琛重视,甚至还给她专门配备助理,邵晓璐原本也是驻唱,聂月来了之后夺了她不少光芒。
    蛋糕就那么大,得到的都是从别人手边抢来的。
    所以邵晓璐就养成了一个习惯,那就是什么都想和聂月争一争。
    资源,人脉,甚至是歌曲,一点点小事都要挤破了头和聂月对着干。
    林良追求聂月,长得帅,大胆也浪漫,邵晓璐知道之后,开始想方设法勾引他。
    终于,昨天晚上让聂月亲眼撞见他们在一个包间里手拉着手。
    聂月俯身捞过茶几上的银制zippo打火机,缓缓点燃一支烟,她纤细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个黑色小蛇纹身,吸烟的时候格外明显。
    “林良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,更不会追我。”
    达到目的,邵晓璐心里得意极了,忍住了面上没有显露出来。
    “不过最近,他可能会来找你一趟吧。”聂月咬着牙眯着眼睛,像一只懒洋洋的猫。
    “找我?”
    就像在印证聂月的话一样。
    邵晓璐话音刚落,就听见门“咣当”一声被踹开,猛地弹到后面的墙上,再颤巍巍的转回来。
    邵晓璐看向门口:“林良?你怎么来了?”
    聂月调好吉他弦,对一旁看呆了的程岁安扬了扬下巴:“走吧。”
    在走廊走出挺远,还能听到后台化妆间里林良愤怒的暴喝:“邵晓璐你这个臭**!!!”
    程岁安快步跟上聂月,化妆间里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,程岁安小声问道:“怎么回事啊?”
    聂月吸完最后一口烟,把林良来找她的事儿给程岁安说了一遍。
    “他们上床了??”程岁安半天没缓过来神:“你怎么知道的啊?”
    小姑娘有点脸红,聂月笑起来:“我怎么可能知道,我猜的。开始试探性的提了一下,林良表情有点僵硬,我就知道我猜对了,就顺水推舟说邵晓璐拍了照片和视频,林良知道之后过来跟她要,邵晓璐不知道这事儿肯定要反驳,可她越不承认,林良就越不相信。”
    一方面给邵晓璐一个教训,另一方面让林良断了对自己的念头。
    计划得挺漂亮,就是算漏了一个晏惊寒。
    程岁安似懂非懂,聂月道,“前段时间,邵晓璐把热水撒你手上了。”
    程岁安: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
    聂月:“下回别瞒我,直接说。”
    程岁安点头:“好。”
    聂月是整个酒吧里最出名的人,甚至不单单是在【HOT】,放眼整个酒吧街去问,可能大家不知道【HOT】里有什么名酒,但一定都知道这里有个聂月。
    聂月这个人傲得很,她看得上的还能说几句,她看不上的干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,整个酒吧也没几个是她的朋友,仇敌倒是一抓一大把,看不上她作风的比比皆是。
    关于她的传闻更是能写出一本百万字的书来。
    她什么都不做,就有人在背后造谣骂她。
    她什么都不说,也依然有人讨厌她,恨不能让她早点消失。
    聂月是在风暴中心长大的,从来不把这些放在眼里。
    但聂月这个人护短儿,别看说她骂她都没什么,一旦话题涉及她在乎的那几个人,聂月立马像点了火的炮仗,必得光明正大,百倍千倍的讨要回来。
    程岁安性子安静软糯,人善被人欺,但是有聂月在,她能在整个酒吧街横着走,没人敢招惹她一下。
    酒吧光线昏暗变幻,晏惊寒坐在卡座角落,清冷气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    文野倒了杯酒:“来,老三,这杯算哥哥给你接风洗尘。”
    晏惊寒没接,冷冷看了文野一眼。
    柏屿笑起来:“你就别难为三哥了,我三哥滴酒不沾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    晏惊寒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,那边路西林打趣道:“我以为给三哥接风洗尘的地点会定在图书馆,没想到来酒吧这边了。”
    文野:“过来随便看看。”
    柏屿喝了口酒,笑道:“说不定我二哥一高兴把酒吧街买下来。”
    话里有话,可文野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,周围人全是人精,谁都不接茬。
    文野把酒倒好,一双桃花眼眯起来:“买下来也好,买来送给我们老三啊,三年不见,你都不知道我多想我兄弟。”
    柏屿:“呕。”
    晏惊寒冷冷看他一眼:“……那你不如买个图书馆。”
    文野的朋友大都是豪门花花公子,打着接他的旗号出来玩的,没一会儿就组起局。
    晏惊寒坐在一旁,觉得有点无聊。
    这时台上驻唱换了,晏惊寒本没有在意,听着声音却觉得有些耳熟。
    “《饿狼传说》吧。”聂月抱着吉他,对着话筒说道:“还挺符合我现在心情的。”
    她弹起前奏,伴着充满野性的狼吼,气氛立马不一样了,台下的人跟着节奏晃动起来。
    晏惊寒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,刚想走,歌声就这么传进耳朵。
    “她熄掉晚灯,幽幽掩两肩。”
    “交织了火花,拘禁在沉淀。”
    “心刚被割损,经不起变迁。”
    “她偏以指尖,牵引着磁电。”
    她的粤语很标准,声音和说话时不太一样,带一点点沙哑,和莫名的凌厉,是女孩中少有的英气十足,倒是很适合唱这首歌。
    “汹涌的爱扑着我尽力乱吻乱缠。”
    “偏偏知道爱令我无明天。”
    伴奏停顿一下,聂月声音一出,音乐又倏地响起。
    像是喷涌而出的火焰,前面的停顿就是为了捉住你的心脏,然后瞬间迸发,整根弦都跟着爆裂。
    台上的聂月高举一只手,进入副歌部分,她像一个指挥家,骄傲的掌控全场,音调升高。
    那么纤细的一个姑娘,竟有那么强大的能量,带动着全场跟着她的拍子疯狂摇动。
    就连文野那边玩游戏的都跟着节奏打拍子,空闲时往台上看,连出牌都忘记了。
    “爱会像头饿狼,嘴巴似极甜。”
    “假使走近玩玩,她凶相便呈现。”
    聂月摘下话筒,把话筒杆扔在一边,手跟着声音打节拍。
    “爱会像头饿狼,岂可抱着眠。”
    “她必给我狠狠的伤势做留念。”
    晏惊寒性格喜静,向来不喜欢这种吵闹音乐。
    这首歌完整听完,没觉得难听,反倒心脏似乎被这个节奏感染,跳得快了一些。
    当然,跟唱歌的人没关系,主要是改编得比较好。
    一首歌结束,晏惊寒出去透气。
    站在窗边的时候,一个女孩轻轻戳了他一下。
    “你好,请问……”
    晏惊寒回过头,女孩似乎愣了愣,“请问洗手间怎么走啊?我第一次来。”
    晏惊寒看了看远处,找到洗手间的标志:“那边,尽头。”
    女孩没急着走,有些羞赧的红了脸:“那个……能留个微信吗?交个朋友?我叫肖小林,请问……你叫什么啊?”
    晏惊寒往后退了一步,正斟酌着拒绝,忽听闻身后熟悉的声音。
    “两万一晚,包周十万,这周我马上到期了,你要接盘吗?”
    聂月刚唱完歌,还有点热,额上沁着点点汗珠,眼下那颗小泪痣嚣张明媚。
    她手里拿着吉他,笑眯眯的看着女孩。
    女孩有些惊悚的看着聂月,又看了看晏惊寒,不可思议的跑走了。
    晏惊寒用了一秒钟的时间,才反应过来聂月在说什么。
    沉声道:“你再说一遍?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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