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娘文里的炮灰前妻

67、往事


    余桃扭头一看,来人身?穿白色衬衫式短袖,黑裤子,戴着圆圆的金丝眼?镜,一头碎发,容长脸,莫名?有些熟悉。
    正想着,来人已经走到余桃面前:“余同志,好久不见,”
    余桃一愣,打量了来人,这才?记起:“你是火车上的那?位。”
    “陈清荣。”陈清荣微笑着伸出手,“余同志,可算是找到你了,我?还欠你一元钱没有还你呢。”
    余桃笑道:“出门在外都有困难的时候,我?根本没想到还能遇见你,真是有缘分。”
    余桃心里忍不住欣喜:“不过,你怎么在药厂,你不是说去粮所了吗?”
    陈清荣也感慨万千:“当初刚到东北,我?就生了一场病,去医院开药的时候,发现很多药我?们国家?都没有,就算有了也是从国外天价进口回来的限售药。”
    看到这一幕,陈清荣毅然决然从粮所转到药厂。
    “所以,你就来药厂了。”
    “对。”陈清荣笑起来依旧有一股知识分子的内敛清秀,“所以我?就来药厂当一个小小的研究员了。所幸我?在外学的是生化,专业还算对口,头脑发热做出的决定?并没有让我?后悔。”
    “陈主任,你认识这位余同志啊?”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小声问道。
    陈清荣点?点?头:“对,李组长,你若是有事可以先去忙,我?为你招待这位余同志。”说着,陈清荣对着余桃笑了笑。
    余桃回了一个笑。
    姓李的中年男人心中暗自庆幸刚才?他的态度还算好,没有说太多得罪人的话,见余桃脸上带笑,也没生他的气,中年男人才?讪讪地离开。
    “我?刚才?听见你在找药厂炮制中草药的老员工?”等李姓男子走远,陈清荣才?问余桃。
    余桃点?点?头:“对。”
    她把?自己的打算说给陈清荣听,说完才?不好意思道:“让你看笑话了,我?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?”
    陈清荣摇摇头,他不仅没觉得余桃异想天开,反而觉得意外。
    余桃的样子,跟当初在火车上那?个激动警惕的农村母亲形象,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。若不是陈清荣看了又看,真的不敢与余桃相认。
    她穿着鹅黄的短袖,两根黝黑的辫子扎在胸口,皮肤白皙了很多,眉眼?清亮,唇角带笑,背部?挺得笔直,一看就是自信的模样。
    看样子,余桃这段时间?过得很好。
    听见余桃的提问,陈清荣感叹一般摇了摇头:“怎么会?我?反而有些佩服你。”
    想想余桃一个乡下出来的女人,相夫教子之余,还能不忘进步,跟余桃相比,陈清荣突然觉得,自己应该更努力,加倍努力。
    一个农村出来的女人尚且如此,他一个在外留学多年的硕士生又怕什么苦什么难?
    余桃腼腆笑了一下,陈清荣这话她可不敢应:“我?有什么好值得佩服的,我?可都听见刚才?那?位同志喊你主任了,看来这段时间?陈同志你也过得不错。”
    陈清荣也笑:“专业所在,总不能在外白学了这么多年。”
    俩人沿着水泥路往前走,一路走一路聊天,越聊陈清荣越对余桃的变化感到惊奇,他惊讶地发现,余桃能接住他大半的话题。
    “前面就是我?认识的一个炮制中药老员工,因为年纪大,中药研发又停摆,现在他只?能在这里烧锅炉。”
    余桃顺着陈清荣的手看过去,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,正一边抽着烟,一边拿着铁锹往锅炉里投放玉米芯。
    余桃上前,把?自己目前的情况讲明白了,又询问老人是否愿意去军区作?指导。
    “指导”这个名?头说得好听,其实?根本没啥作?用。
    老人活了大半辈子了,根本不会被余桃那?几句话就糊弄住,虽然在这里是烧锅炉,可是他的生活能够得到保障,而且儿子女儿都在这里,跟着余桃到驻军地那?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干啥?
    劝说无果,余桃只?能遗憾离开。
    陈清荣见状只?能安慰道:“你不用担忧,当初手艺好的老师傅,我?会一一帮你询问,肯定?有人愿意去的。”
    余桃摇了摇头,笑道:“担忧我?倒是没有,不瞒你说,简单的中药炮制我?还是会的,只?是手艺不精湛,想要更加精益求精罢了。”
    她叹息只?是觉得以前在军区大院那?个小小的天地,又孙秀娥在前面帮她撑着,她顺风顺水惯了。
    如今出了大院门,要靠自己解决问题,才?发现小麻烦和小困难远比她想象中要多。
    “那?还担心什么?”陈清荣问。
    余桃说:“实?话实?说,这是一个新的尝试,我?担心自己一个弄不好,牵连到信任我?的嫂子,还有一直支持我?的男人。而且,我?想的模式可行吗?若是失败了该何去何从,该怎么面对我?的长辈恩师?”
    上辈子虽然在美国,她也能零星地得到一些国内的知识,她知道过不了几年,这个国家?会进入一个特殊的时期。
    余桃害怕自己现在的行为会对未来造成不好的影响,每当这个时候,余桃心底都会忍不住软弱和退缩。
    陈清荣看着余桃眉心微微的褶皱,突然笑了一下,望着远处的群山,目光悠远道:“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,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。”
    余桃一愣,扭头看向陈清荣。
    陈清荣笑道:“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,这是以前我?非常尊敬的一位老师一直在我?耳边絮叨的话,回国后,我?同样把?它当做我?的座右铭。”
    陈清荣也扭头看向余桃:“今天,我?把?这句话赠与你,希望你能去做你想做的,认为值得做的事情。”
    余桃听完一笑,眉宇之间?豁然开朗: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,我?想我?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。陈同志,谢谢你!”
    余桃说着伸出手,陈清荣也笑着握了上去,两人一触即分,大概革命友谊就是如此,虽然我?们做着不同的事情,可是有一个目标,为这个国家?,这个国家?的人民生活得越来越好而奋斗。
    “不过,你想开药厂有一点?担忧倒是没错,只?提供炮制好的中药材,它的销售渠道的确是个难题。”陈清荣道,“现在市场上对中药的需求量没有以前大,就算老百姓要求开中药,医院也没足够的中医能够把?脉量方。”
    中医式微,这种现象不是闭上眼?睛不看,捂住眼?睛不听就可以改变的。
    余桃听完叹道:“是啊,陈同志,我?从小在中药传家?的资本家?里当丫鬟,亲眼?看见过以前的老主子一双妙手将濒死的人救回来,这种情况还不止一例。”
    “我?相信中医有它独有的魅力,中药材中也有隐含的巨大价值等着我?们后辈发掘。你看,我?们都知道青蒿可以驱蚊子,受寒要喝姜汤,可是要说为什么,我?们却说不出个理所然。”余桃说着笑了一下恭维道,“我?想,这种‘为什么’大概是需要你们这种科学家?来解决的事情啦。”
    陈清荣一愣,想了想也是,寻常人家?都知道有蚊子点?上青蒿艾叶就能驱蚊,头疼用薄荷,防感冒喝姜汤,流血用车前草叶子捣碎了覆盖在伤口处。
    这些现象很常见,至于为什么,没有人去探讨。
    如果可以利用西医的手段,发现这些植物特殊妙处的根本原理,是不是会有焕然一新的发现?
    这些念头只?在陈清荣脑中飞速闪过,如同灵感乍现,他疑惑一阵,就忘在脑后,笑道:“你说得对,我?们科学家?就是解决为什么的。”
    说完两个人都笑了。
    末了,陈清荣又道:“我?在阿麦瑞克有一个好友,他出身?于中药世?家?,现在改学西医。听说他们家?中有些祖辈传下来的药剂良方,不过在国外只?能埋没起来。回头我?跟他联系了,一定?要把?你的事情说给他听听。”
    “你说的那?个人名?字叫什么?”
    “白荀”
    余桃忍不住呆愣住。
    白荀,这个名?字有多久没有听到过了,再次听到,竟然恍如隔世?。
    陈清荣疑惑道:“怎么,你认识吗?我?这个好友十余年前就举家?移民阿麦瑞克。”
    余套缓过神,微微笑笑,问:“他不会是禹都人吧?”
    “真是。”陈清荣也愣住,“世?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,你也认识他?”
    “我?小时候当丫鬟的那?个大资本家?就是白家?。”余桃低头又抬起头道,语气里不乏感叹和怀念。
    世?事变迁,物是人非。如今都过去十余年了,她也结婚生子,死了又活,没什么不好说的。
    心神只?在听见那?个名?字的时候失了一瞬,余桃很快就反应过来,年轻时的不解怨恨早已烟消云散,余桃反而有些关?切旧人的情况,笑着问道:“不知道,白少爷现在过得怎么样,白老爷子还好吗?”
    陈清荣也有些嘀笑皆非:“没想到世?界这么小。白荀现在过得不错,前段时间?通讯,他已经当上医生。白荀的父亲白先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,他早就在华尔街立下一足之地,名?下有很多资产。白爷爷在唐人街开了一家?中医馆,我?胳膊脱臼时还是白爷爷帮我?治疗的。”
    余桃听到这里放心了:“那?就好,白少爷和白爷爷都是好人。”
    当初不能理解自己被抛弃,现在都过了那?么多年,余桃心中的纠结埋怨早就随风而逝了。
    经过这么多年,易地而处,余桃也能理解当初白荀为何不辞而别。
    如今听到故人在异乡生活得安康喜乐,余桃心里反而有些安慰。
    “对了,你的故乡也是禹都,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位叫白巧巧的女士,年纪应该跟你一样大。”陈清荣突然想起好友交待的事情,说道,“白荀写信给我?,让我?帮他打听这个人的下落。不过因为我?工作?一直走不开,还没来得及去禹都一趟。”
    “白巧巧?”余桃一愣,心中五味陈杂。
    这个名?字,她也好久好久没有听到了。
    “巧巧,巧巧...”泛黄的旧时回忆里,总有一个人,孜孜不倦,不管做任何事情,嘴巴里都离不开“巧巧”两字。
    “巧巧,我?爹又罚我?写大字了。”
    “巧巧,等我?长大了就出去当兵,把?那?些小日本都赶出去,你一定?要等我?,不过这话你不要给我?娘说。”
    余桃摇摇头,深吸一口气,把?以前的回忆从脑海中挥去,还是忍不住多打听了一句:“不知道你这个好友打听她做什么。”
    陈清荣也有些疑惑:“这个我?就不清楚了,或许,白巧巧是他走失的心上人,亦或是未婚妻。反正我?那?个好友对这个女人一直念念不忘。”
    想到好友做的那?些傻事,陈庆荣也忍不住笑着摇摇头。
    余桃心中酸涩,一股难言的情感涌上她的心头,她扭过头看向一旁高大的松树林,启唇说道:“你不用打听了,我?认识那?个人,她现在已经结婚,孩子都有了三个,丈夫对她挺好的。”
    说完余桃轻轻叹了一口气,心中略有些怅惘,勾起一个微笑道:“如果你能联系上他,告诉白少爷,白巧巧希望他能够在地球的另一端平安喜乐,福寿绵延。”
    陈清荣一愣,余桃脸上异样的情形瞒不了别人:“你知道白巧巧的下落?”
    说完,陈清荣又试探道:“还是说...你就是白巧巧本人?”
    余桃微微笑了一下,目光又放远。
    沉默有时候比什么都有用,陈清荣心里已经猜测出了大概,他迟疑道:“抱歉,我?不是有意追询,我?会把?你的话传达给他。”
    看着眼?前眉眼?秀丽可人的余桃,陈清荣大概知道,为什么白荀对她念念不忘了。